馮喆和柴可靜打完電話回到房間，李凱旋不但沒睡，反而還穿好了衣服、鞋子坐在沙發上，一見馮喆就說：“睡不著啊老弟，剛剛已經醉了，這會倒是精神了……”

“……就出去買了煙抽。”

這會睡不著倒是可以理解，至於買煙抽，那倒也有可能，不過買煙有必要給自己說嗎？這是沒話找話還是想說別的？

馮喆覺得李凱旋剛才一定是出去找自己了，主要目的是想看自己去哪了吧？

李凱旋在住宿的賓館裏玩小姐被自己撞見，他就是怕自己去哪打報告所以想盡快的和自己訂立攻守同盟，因此這會還不睡穿的整整齊齊的。

馮喆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一點。

既然沒想過要用招小姐這件事拿捏李凱旋，馮喆就落落大方：“我剛上樓頂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馮喆去打電話了？這麽直接坦白的告訴自己？

那他準是和女朋友聊天了，不然能一去一個小時？

馮喆沒想到實話實說反而讓人不能相信，但是李凱旋此時只能選擇相信。

李凱旋有心想問馮喆的女朋友在哪工作，可是又想自己問了人家未必肯講，還顯得自己想得多，臉上帶著笑說：“啊，好，好，朋友就要經常聯系，只要像蜂群不偷懶，何愁秋後蜜不甜？要想飲水先挖泉，要想戀愛多交談，是得多說，多說好，聊的好，貴在溝通嘛，女孩子，就要花時間去陪的，你說是不是啊老弟……”

馮喆聽了笑笑點頭，李凱旋倏然嘆了一口氣：“……老弟啊，我怎麽一直就想不明白，這做生意不犯法，做愛也不犯法，可是為什麽做愛和做生意放一塊兒就犯法了呢？呵呵，你瞧我，人笨，有時候也總是鉆牛角……”

馮喆在所有的鄉鎮黨委書記中是比較超然的一個存在，李凱旋之前和馮喆說話中“馮書記”這個稱謂用的多，今晚話鋒忽改，和馮喆稱兄道弟起來，用意不言而喻，馮喆也不好冷落他，也不能將話說的直白，也不能過於親近顯得熱情，那樣似乎自己別有所圖，會讓李凱旋覺得自己想借今晚的事情要挾他。

你李凱旋笨？

你哪兒笨？

你笨能當鄉鎮書記？

馮喆坐下和李凱旋聊了起來，李凱旋一直的在順著馮喆的話往下溜，說了有十來分鐘，他站起來，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說：“這東西本來是給你嫂子帶的，可是剛剛打電話，你嫂子說她不喜歡，拿回去也是礙眼，我也不想費事去贛南省城再退換了，正好，就轉贈給老弟的女朋友，給弟妹，算是給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你幫老哥消化消化。”

李凱旋沒打開盒子，從外面包裝看，似乎是一副玉石鐲子，馮喆推脫說：“這不好吧？你給嫂子買的，我這……”

“我回梅山重新給她選，這個你得收下！”

李凱旋說的不容置疑，將盒子放在馮喆面前，馮喆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副青瑩的冰糯種緬甸翡翠手鐲，在燈光的折射中十分養眼，看起來就價值不菲，嘴上就說：“這麽貴重的東西，看上去就不錯，我可不能白拿，這得多少錢？我給你。”

“別，老弟啊，你千萬別提錢，我這算是借花獻佛，你收下了，我還謝謝你，不然這東西我還想著怎麽打發呢。”

其實李凱旋這鐲子也不是給他老婆買的，但是今晚出了這事這會也不能直接給馮喆兜裏塞錢，再說給多少錢合適？三更半夜的也沒地方去搞別的什麽東西，只有將這個鐲子挪用一下，以解燃眉之急。

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這麽怪，要是不收這個東西，李凱旋看來是沒法安心了，馮喆心說自己不收禮反而顯得對不起人家，好像做錯事的是自己。

李凱旋見馮喆收了禮物，臉上的笑終於自然了一些，知道這事就此揭過，和馮喆又說了一會話，兩人才休息。

和來的時候不同，在回嶺南的路上，裘樟清都沒有怎麽說話，一會錢一夫又組織人開始搞競賽，裘樟清自然首當其沖的率先，等她參賽完了，稍微停頓了一下，她讓司機放音樂聽。

隨機車上的歌單裏就有許巍的那首《難忘的一天》，當歌曲在淺吟清唱的時候，裘樟清打開了一點車窗的玻璃，風從外面吹進來掀起了她的頭發，馮喆在一邊看著她的臉被陽光照耀著，就覺得裘樟清內心其實非常的孤獨。

有的人在生活中看似一貫的比較高傲和冷漠，其實他們不是不想和別人太熟，而是因為維持兩個人的關系實在是一件需要耐心和體力的事，而孤獨往往總比其他來的輕松。

考察團回到梅山是中午時分，裘樟清要大家休息一下晚上開個會，因為時間比較緊，馮喆沒有去半間房，趁著機會將李凱旋給的那個鐲子放在了李玉的手裏。

這個鐲子看上去成色不錯，但是要給柴可靜顯然不合適，裘樟清恐怕會瞧不上眼，李雪琴也不能給，太過於貴重李雪琴會戴不出去，所以馮喆就送給了李玉。

送禮有時候也講究機會，這次更是有時效性，剛從贛南回來就給了李玉一個禮物，證明這是專門為她而準備的、證明馮喆有心，李玉試戴了一下，非常的高興，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個？”

“我其實不知道你怎麽喜歡這個，盲人摸象，胡亂猜的，不過千金難買你喜歡，你喜歡就好。”

這一段因為父親病重，李玉幾乎都沒笑過，也不知道究竟是她真的喜歡這個鐲子，還是高興於馮喆出門一趟沒忘記給自己帶禮物，李玉笑笑的說：“好，就算千裏帶鴻毛，心意我也領了，嗯，來而不往非禮，晚上開完會請你吃飯。”

不過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本來裘樟清說主持晚上的會議的，可是她因為有事，一會就去了省城坐飛機回首都了，李玉當然是得陪著裘樟清將她送到省裏，晚上和馮喆的飯局也就改期。

今晚開的是考察總結會，裘樟清走了就由嚴守一主持，會議有半截的時候，馮喆的手機開始震動，一看竟然是何國璋來的電話，但是沒法接，只有按了一個自動回覆正在開會一會聯系的短信。

這個會一直開到了夜裏二十三點多，出了會議室馮喆就到了下面大院裏，鉆進了車子，這才給何國璋回電話。

何國璋那邊隱隱傳來了洗牌的聲音，似乎正在打麻將，馮喆先道了歉，說自己剛剛在開會，何國璋說：“小馮回來了？晚上在開會？”

馮喆回答了是，何國璋說：“今天有幾個人來市裏上訪，是你們鎮上的，反映了半間房不少問題。”

越級上訪的問題最終會被轉交到問題發生所在地解決處理，半間房發生了什麽對於何國璋而言根本不算事，也就是牽扯到了馮喆，何國璋不知道從哪個渠道了解了，才給馮喆通一下氣，這對於何國璋是舉手之勞，可是對馮喆而言，算是一個人情。

半間房有人去市裏告狀了？怪不得何國璋會問自己剛才是不是在開會，難道自己有什麽問題會被縣裏專門開會討論？

翟萬全如今已經是武陵市市委書記，何國璋作為武陵市一號大秘專門給基層的一個鎮黨委書記打電話，一來說明馮喆和何國璋關系好，二來則說明了事情的嚴重程度。

了解了情況，掛了電話，馮喆一邊開車一邊給劉奮鬥打電話。

至今除了必要的時候，馮喆還是喜歡自己開車，自己開車的最大好處就是方便。

“劉書記，今天家裏沒什麽事吧？”

“馮書記回來了？沒事吧？我今天去謝世佛的煤礦辦事去了，剛剛進門。”

“那好，你休息吧。”

馮喆不在半間房，出了越級上訪的事情應該是楊樹明負責，不過馮喆還不想給楊樹明打電話，因此就想先找劉奮鬥了解一下情況，但是劉奮鬥作為副書記還是上訪人所在村的主管領導，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馮喆再給分管信訪維穩工作的胡德銓打電話，胡德銓的回答和劉奮鬥一樣。

胡德銓今天也不在鎮上，同時也沒有接到什麽關於上訪案件的督辦通知，末了胡德銓還問了馮喆一句，發生什麽事情了？

人家告狀都告到市裏了，家裏的人卻一個個都懵然無知！

胡德銓也什麽都不知道？想了想，馮喆將電話打給了唐經天。

“老唐，在哪呢？”

“甭管在哪，領導有事盡管吩咐，我指哪打哪，一切行動聽指揮。”

馮喆也不廢話，說了幾個人的名字：“有什麽合適的地方，將這幾個人請過去，我要問件事情。”

三更半夜讓公安帶人鎮黨委書記要親自問話？

還“請”？

唐經天心裏想著嘴上沒含糊：“好，穆亞青警務區接警處後面有一個廠，這會閑著，廠房裏面地方挺大，放一二百人進去開會都沒事。”

唐經天將馮喆所說的那五個人全都帶到警務區的時候，發現焦一恩站在警務室大門口。

唐經天沒說話，從警務室裏出來個人打開了大門，沒穿警服的公安幹警直接的將三輛沒有標志的面包車駛進了警務區後面廠的大倉庫裏，然後車燈一滅，幾百平方的大廠房只閃亮著一盞十五瓦的燈泡，燈泡距離地面還高，黃澄澄昏暗的光線就像是螢火蟲在夜空閃著光一樣讓人覺得很不適應。

車上被依次帶下的五個人被安置到了早就放好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所有的警察都出去了，這五個人面面相覷，其中的一個顫抖著說：“這啥地方？完了，這下要被勞教了……”

另一個說：“都怪我，我不該鼓動大家去告狀，一會，你們就都說是我的主意好了，責任在我，不連累大家。”

“也不能這樣說，這事大家都有份，就是，一家老小丟尋不下……”

“怕個球！有理走遍天下，他們將咱不當人，咱為自己謀求正義，還錯了！媽逼天下烏鴉一般黑，市裏的人還說不會打擊報覆，會給咱們保密的，這下把咱們當猴耍了，和那弟兄幾個一球樣玩陰的，日！”

幾個村民七嘴八舌的在廠房裏說話，焦一恩和唐經天站在警務區等馮喆，唐經天接過了焦一恩遞過來的煙問：“你怎麽來了？”

“你不也來了？”焦一恩反問。

“我怎麽不能來？”

“我怎麽不能來？”

“我這執行任務。”

“我也執行任務。”

“你那什麽任務？”

“你是什麽任務，我就是什麽任務。”

兩人正閑聊，馮喆的車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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